夭柳的双向奔赴一
“寒气宜人最可怜，故将寒水散庭前。惟愿圣君无限寿，长取新年续旧年。”
一身市井装扮的玟小六流离在人群中，看着那一条街上热闹的人群。
这里是依旧平静安宁的清水镇，因为它一贯开放的历史渊源，所以来这里的人极其复杂且多样。
忽然，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，那片热闹的大街上仿佛被施了消音术，让人不由得驻足张望。
玟小六也将目光投向了他们，紧接着那条大街的中央出现了两排人。
一边是袒露臂膀的男人，他们都带着一种特殊的假面，头上还有一顶蓑笠，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鼓槌。
而另一边则是穿着窄袖罗襦的女子，白纱将她们的半张脸全都包裹在内，只留下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。
她们的头上都带着幞头，在那头巾的边沿处姑娘们还都别上了自己喜欢的花。
笛声悠扬，这群衣着鲜丽的女子随之而舞，紧接着大鼓、小鼓也加入了进来，那群袒露臂膀的男人则端起了一旁的盛水油囊，开始朝着地上有节奏的泼了起来。
接着，周围的看客似乎也很是熟悉这一表演，竟也加入了之后的唱合。
“寒气宜人最可怜，故将寒水散庭前。惟愿圣君无限寿，长取新年续旧年。”
……
歌声一浪高过一浪，玟小六在人群中神色微动。她知道这是从西北方那边传来的习俗，名叫乞寒戏。
古语大雪兆丰年，那白茫茫一片，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圣洁之光。
她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，但周身散发出来的宁静气息却让人觉得，她和这些看热闹的人并不同属一个空间。
“哇，快看呐，真的下雪了！”
她被这一声唤回现实，天空中竟飘起了微小的雪花。她慢慢伸出手去，让那些小雪片落在她的手上。
这是初雪，雪花一落到她手上便化成了水珠，她双眉紧皱，施法将周身温度降低，想让它在自己的手上多待一会儿。
她凝神看着手上的小雪花，思绪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。
回到了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……
那日的雪比今日的要大得多，当听到他身死的消息时，她的第一反应是绝对不相信，怎么可能呢？九头妖可是有九条命，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死！
她的手指紧紧攥着，连忙驱动体内的蛊虫。
怎么会毫无反应？
这时候心头的恐惧终于倾泻而出，她的脸瞬间泛白，又忽然想到另外一个可能，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、
一定是距离太远了！对，一定是距离太远了，所以她才感受不到他的。
那时天外飞雪，狂风怒卷，一阵紧接一阵，仿佛永不停歇一般。
她没来得及去取外衫，几乎是身形一动，便来到了那片千里以外的雪地中。
眼前的漫天白雪微微落到地上，转眼间就被地上的鲜血染红，各种断臂、残肢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摆在地上。
她连忙驱动体内的蛊虫，却发现竟然毫无动静，她还是感受不到他。
“王姬，王姬，您怎么没穿外衫就出来了？现在外面这么冷，您快回去吧。”
她像是没听到一般，而是朝着战场中心移动，这个小兵连忙拦住了她。
“王姬，您可千万别去那边，这次大战虽然大获全胜，但是那边死了一个九头妖，它流出的血竟然都有剧毒，那边已经寸草不生了……”
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，脑海中仿佛被放进了一团冰块，已经完全无法转动了。
她踉跄着朝着那片寸草不生的地方跑去，却遭到了最强大的灵力拦击。
小兵无法阻拦，只好连忙跑去报告给了玱玹。
她一次一次的用肉身撞击着灵力屏障，想要找到最薄弱的地方，但只是徒劳。
筋疲力尽之后，她倒在了地上，忽然看见了手臂上正在闪烁的“上弦月”，她涣散的眼神忽然又汇聚了一点亮光。
对！她那微薄的灵力做不了什么，但是还有箭！
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站了起来，保持着他之前教她的姿势，朝着那灵力屏障不停地射箭，但是这屏障还是顽强如斯。
而她再一次的受到了灵力屏障的反击，再一次倒在了地上，身体内仿佛五脏都已经错位，全身的血液都滞塞了。
“小夭，小夭！”
玱玹姗姗来迟，将她小心的抱在自己怀中，他将她嘴角边的鲜血擦去。
“哥哥，你给我打开，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？”
她死死抱着玱玹的手臂，脸上的泪珠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。
玱玹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珠，焦急的冲她喊道：“小夭，你冷静一点，他已经死了，并且他的血有毒，他会伤害到你的！”
听到玱玹的拒绝，看到他那张不容置疑的帝王怒色，她不顾一切的喊了出来，“他不可能会伤害我，他一定不会伤害我的！”
没等玱玹反应，她又一跃身，从他怀里跳了出去，想要再去撞击屏障。
玱玹连忙在其后将她打晕，把人抱回了宫殿。
……
她在床上躺了一年，这一年时间玱玹找了无数灵力高强的人来给她续命，但身体还是没有任何好转，因为她自身并没有求生的欲望。
涂山璟也来看过她无数次，自顾自的在她身边说了无数句话，但也终究没能让她苏醒。
玱玹握着她孱弱的手，看着她瘦削的脸庞，没有一丝生气，他将若木花的簪子别在了她的头上，接着又将屋子里换上了新的凤凰花。
“看好王姬，有任何情况速来报。”
昏迷的一年中，她的脑海中一直回放着关于九头妖的记忆……
她和他一起见过上弦月，也一起看过满月，世人眼中的他是九头大妖，杀人如麻，但他却在和她一起看月亮的时候说“只要天地间还有这样的景色，生命就很可贵。”
只是好景常在，但是他却已经消弭于天地，她在自己的神识海中待着，看着过往的一切晶莹碎片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，一向洒脱的她，为何会守着回忆中的这些记忆碎片，甚至不想再出去见人。
久而久之，她的神识海变得混沌起来，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，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。
“小夭，小夭，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哥哥的吗？你怎么能食言？”
玱玹抱着快要失去气息的小夭，不顾一切的朝着她这个破碎不堪的身体里面渡灵气，但是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，根本留不住这些灵气。
几乎就是在她咽气的最后一瞬间，一抹微弱的白光没入了她的识海，周围的人被玱玹的怒火压得抬不起头来，所以根本没人注意这一抹近乎透明的白光。
“陛下，陛下，王姬她实在是……”
还没等他说完后半截话，玱玹的威严便直接施压在了他的身上，让他直接跪倒在了地上。
“陛下，陛下，王姬，王姬她……”
听到这话，玱玹的怒火更上一层，刚想惩治说话那人时，他忽然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小夭竟然双眼微动，醒了过来。
他连忙散去一身威压，来到她床边，双眼布满了红血丝。
“小夭，你醒了？怎么样，感觉难受吗？”
她看着房间内的一干人等，咳嗽了几声，玱玹连忙让他们全部退了下去。
玱玹连忙端来了水，但她摆了摆手，低声道：“哥哥，让我自己休息一会儿吧，我想静一静。”
说完，便又双目无神的盯着窗边，再没其他的动静。
玱玹记得那种表情，在她昏迷之前，就是那样的一个表情，他连忙退了出去，必须要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，他实在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她的滋味。
小夭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，她将房门和窗户都关了起来，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像毛绒玩具一样的东西，原来刚才那抹白色的微光正是它！
它刚才在她的识海中布置幻境，让她做了一个梦，她去山里抓腓腓，然后腓腓反而被毛球吃了。
毛球布置的这个幻境并不是特别高明，但是她却沉了进去，幻境的结局还是如之前一样，她还是没能救下腓腓。
本以为会这样结束，但在幻境的最后却凝聚出了相柳的灵体，他还是一身白衣，翩翩如玉。
他的双眼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凌厉，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，“为什么不给我好好活着？”
她没有说话，仿佛害怕自己一说话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。
“我不是跟你说过，下次不开心的时候，想想惦记牵挂你的人，他……他们不高兴你不高兴。”
听到这话，她愣了愣神，就是这一愣神，给了毛球将她唤醒的机会，她从自己的神识海中跳了出来。
这话似曾相识，她绞尽脑汁，终于想到了那天的场景，那不是她刚恢复身份之后，和一姑娘搭船时，那白衣蒙面姑娘说的话吗？
她的目光盯着手中孱弱的毛球，想要知道为什么它会变成相柳，对她说这样的话？
但为了唤醒她，它已经用了自身的全部灵力，现在的它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说话。
不久后，毛球便因为灵力受损严重而失去了生命，她将它和它的主人葬在了一起。
为了收拾好自己的心，她身体完好如初后，给玱玹和涂山璟各留下了一封信，便不告而别了。
临走之前，她还贴身装了一捧相柳坟前的土，她曾经对他说她想要浪迹一生，他答道：“你找别人吧，我就不奉陪了。”
那时的她，听到这话的时候，的确是很生气，但如今来看，她之所以那么愤怒的原因，究其深处是因为她想要他陪她一起去……
五百年的时间，她去了极北之地，去了全天下的死斗场，她救了许许多的妖奴，除给了他们每人一笔钱，还将他们推荐到了玱玹那里，去谋一份生计。
她还去了无数次海底，听到了无数次鲛人求偶的美妙的歌声。
除此之外，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吃他们当地的烤肉，每次都下意识的割下肋骨上方，靠近脖颈，带着皮脂的那一块肉。
她喝着酒，看着天上的月亮，想到了之前自己曾经说的一句话，“我们神族寿命这么漫长，怎么会忘不掉一个人呢？”
五百年了，每年冬天快来临之前，她要回家，她要回玟小六的家，她要回清水镇。
彩蛋里面小夭的身份是蚩尤的女儿，和相柳都在辰荣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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